……來晚了。

六道悟子心情沈重。

他以為, 哪怕來晚錯過，也僅僅是錯過了渡讓令咒的過程，卻沒想到是這種意義的來晚。

站在聖堂教會門前, 看到最裏面的聖壇之前, 躺在地上渾身鮮血的神父時，悟子不知該作何感想。

此處為所謂的SAFE ZONE, 也就是說英靈在魔法陣下無法進入, 能做這種事的肯定只有人類。而剛剛來這裏的應該只有肯尼斯。

悟子不知道, 無法進入聖堂教會看到眼前的情景, 對迪爾姆德是幸運還是不幸。

他的禦主, 終於了解到聖杯戰的真諦是不擇手段, 卻覺悟的太晚，且在最不恰當的時候出手了。

按理講, 聖堂教會的神父跟遠阪時臣暗中勾結, 那麽從戰略角度幹掉對方沒有錯。

但問題是, 按道理肯尼斯不知道這件事, 也就是說他是在不希望他人獲得多餘令咒的基礎上行動。沒有任何理由的公然否認聖堂教會的中立性跟裁定, 意味著他已經因失去一切而瘋狂, 想要利用一切手段，不計代價的報覆衛宮切嗣。

悟子不討厭肯尼斯, 他是個傲慢的男人, 但他的確足夠聰明又敏銳，作為老師, 他有著深厚的魔術知識，跟對魔術理念的自身看法, 當他在意你的時候, 是個體貼又出色的朋友。他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太過傲慢, 傲慢讓他一再輕敵，傲慢也讓他在失去魔力回路的時候失去了理智。

悟子為肯尼斯感到惋惜，但既然他決意覆仇，這種事，其他人無法勸說。就像如果有人對他說，為什麽過去他前身的那個五條悟就不能乖乖被封印，為什麽要仇恨追殺他的咒術師，為什麽不惜一切代價活下來一樣，這個問題太可笑了。

被世人傷害，為何不能回饋以傷害？

僅僅承受強加於自己的不幸，可無法在殘酷的世界活下來。哪怕身體活著，靈魂死了，那與死亡又有何異？

“綺……禮……”

老人的呢喃打斷悟子的感慨，他轉頭看向那位垂死的神父，剛才他叫的，是言峰綺禮的名字嗎？

悟子腦海之中浮現出才剛見過面的暗殺者的禦主，他向前走去，身形逐漸轉化成自己曾見過的那個男人。

“綺禮……”

老人的聲音顫抖而虛弱，他看到來人時激動得想要起身，他竟然還有力氣動彈！

“未來……監督的工作交給你……令咒……歷代聖杯戰未用完的令咒……請你……”

悟子沈默半響。

他不了解言峰綺禮這個男人，當然，沒有魔力也無法使用魔術的他，自然也不知道如何獲得令咒。

但他知道，這個男人要死了，令咒估計也會隨著他的死亡消失。這樣……或許對聖杯戰，對未來也是個公平的抉擇，已經有了自己想法的聖堂教會，不適合掌握禦主跟英靈的生命線。

“父親，”

他半跪下來，用老人記憶中，言峰綺禮的聲音說道，

“到此為止就好，您已經做的很好了。我不需要這些令咒，聖堂教會也一樣，他們會理解聖杯戰的突發變故，這些東西……讓它們回到應該去的地方就好。”

老人流露出失望的表情，突然猛的抓住他的手腕！紅褐色的紋樣沿著老人的手朝他的手臂蜿蜒而上！

一瞬間，如同短路似得震蕩感，他感到自己跟‘什麽’連通了！

六道悟子立即意識到，他接進去了！進入了聖杯系統！原來如此，令咒類似於登錄ID，曾被聖杯所承認獲取資格之人，都會有獨特的一個由自身魔力所形成的ID，這些令咒等同曾經的登陸者留下的口令密匙，用它就能接入聖杯系統！

悟子反握住老人的手，將精神駁接過去，以極快速度逆行而上，融入魔力的洪潮，探索向聖杯的根源之處！

他看到了——女人，一個女人！

衛宮切嗣的妻子，那名人造人，才是此次聖杯戰之中的聖杯！

系統還未完全搭建完成，愛麗才是最關鍵的一枚落子，她就是此次聖杯戰的聖杯本體！

他感到難以置信。

衛宮切嗣這個男人，是懷著何種想法，帶著聖杯本體參加聖杯戰？

他是知道對方是聖杯的情況下，與她結婚生子，之後親自帶她來參戰的嗎？

為了獲取勝利，為了虛渺無人可知是否真正能實現願望的聖杯，他可以犧牲自己的愛情，家人，這就是他的決定？

這是六道悟子無法容忍之事。

正如夏油傑一般，他們都一樣，無法容忍犧牲一個人，來成全其他人幸福這種事。

強烈的即視感讓悟子感到反胃，更反胃的是，這些魔術師讓聖杯少女接受了自己的命運，用愛情讓她自願成為聖杯戰的資源。哪怕，她是為了聖杯而誕生的人造人，她應該也有本來的意志與選擇權，但這些在魔術師來說微薄不值一提。

是的，就像他們傲慢又輕蔑的讓這所城市成為魔術師與英靈的戰場一樣，他們如此傲慢，仿佛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，其他普通人，這些弱者只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。

“不要幹擾普通人的生活，是魔術師為自己制定的邊界，原來不是你們嚴格遵守了邊界，而是你們對‘人’的定義與界限，如此淺薄。”

在聖杯未曾成型的現在，他無法一窺整個聖杯系統的全貌，但目前所看到的已經夠了。

這些魔術師的確用魔力構築了一個系統，一個能打通生者世界與外側世界的系統，卻無法長期運行，只能在一定期間內用生命作為消耗品來達成臨時搭建的條件。當聖杯形成之時，這邊跟那邊的世界線路就會聯通，那一瞬間，便是這個世界最為脆弱危險，容易被外側世界入侵進來的時刻。

“你……你是……？！”

老人震驚的松開手，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他與言峰綺禮的魔力差異，還是因他的話察覺了他不是自己的兒子。

暗沈的發色褪去，言峰綺禮的形象變化成了五條悟的樣子。

離恢覆原本的身形還需一些時間，但六道悟子覺得，五條悟更適合這樣的場合。

“聽著，老頭，”他說，“如果這世上有神，那我就是神的親兒子。神說，會記得你們這些魔術師所犯下的罪，到了地獄要記得對你的神懺悔。”

“不可能……”

老人掙紮的想伸出手使用最後的力量使出魔術，然而那力量，他最後的魔力，竟然憑空消失了！就像投入無底黑洞一般消失不見了！

這是什麽？這個人是什麽人？神？惡魔？聖杯，聖杯終究喚醒了不該喚醒的存在嗎？主啊，我是否犯了大錯？

最終老人不甘心的合上眼。

少年垂頭看向他，卻沒有靠近。

天知道這樣厲害的魔術師會不會臨死前反撲。

少年看向自己的手臂，那些不顧他意願，在魔術作用下漫布上來的令咒占滿他的整條手臂。他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拂過紋樣，這些紋印再次在幻術的掩蓋下消失。

難以置信，這些魔力形成的紋樣竟然能直接出現在他的幻術體上，再次證明魔力的存在方式更原始，甚至能幹擾影響死氣火焰所形成的實體化。

值得諷刺的是，因為這些令咒還有老人最後的反撲，他反倒擁有魔力了。

就跟雨生龍之介一樣，殺人狂根本不是魔術師，卻恰巧被聖杯選中，那麽存在他手中的令咒其中所蘊含的魔力，足以支持他的從者進行一定程度的活動且與他維持聯系。

這些ID不僅僅是名字，是過去，是逝去的生命，也存儲著龐大的魔力。剛才化解老人的攻擊也是利用了這點。對方似乎以為他是魔術師，想用龐大的魔力來燒壞他的魔力回路，結果他將那些全都分散在令咒之中存儲起來。知道原理後，靈活應用一下非常簡單，能量與法術的運用基本上大同小異。

“嘖，搞砸了。”

少年的本意是冒充某個禦主領取令咒，或者只是就近觀察一下令咒的轉讓，結果沒想到誤接聖堂教會的大禮包。聖堂教會肯定不會放任不管，會派人來調查令咒的下落，那不就糟糕了嗎？這跟他想的不一樣。他不想要的，他說了他不要的，是那個老頭非要給。

“事已至此，也唯有這麽做了。”

他不想的，真的，唉。

……

…………

整個聖堂教會燃起大火。

神奇的是大火的範圍僅僅籠罩教會本身，並未擴散開來。

言峰綺禮趕到的時候，只看到在火中籠罩的教堂。

“父親！”

他有些失望跟困惑。

父親在裏面嗎？是某個禦主攻擊了教會，造成眼前的情景嗎？

他指使自己的從者偷偷潛入燃燒的教會，很快暗殺者給他用念話回覆，在裏面的確找到了他父親言峰璃正那正在燃燒的屍體，燃燒太徹底連怎麽死的都看不出了，恐怕也無法帶出火場，碰一下就會碎掉。

果然正如弓兵最初所料，有禦主忍不住對規則裁定人產生了質疑，並行動起來。

神父忍不住這麽想。

“天，又著火了，前不久別墅區那邊也才發生了火災。”

“我聽說了，難道是同一夥人幹的？”

“噓，別瞎猜，警察可什麽都沒說。”

言峰綺禮心中一動，最近其他著火的地方就是間桐家的住地！

是有人襲擊了間桐家，又襲擊了聖堂教會？難道是狂戰士幹的？狂戰士的禦主屬於間桐家，如果是理智不清的狂戰士，的確有可能。

‘去監視狂戰士禦主的暗殺者來匯報，狂戰士的禦主在什麽地方，正在做什麽？’

言峰綺禮用念話問道。

‘回稟綺禮大人，狂戰士的禦主之前與遠阪時臣的女兒間桐櫻和遠阪凜一起行動，現在正與間桐櫻一起行動，他們似乎準備與遠阪時臣碰面，屬下不敢跟得太近，會被您的老師或者弓兵註意到。’

“不是狂戰士，也跟時臣老師沒關系，從作風來看也不像Rider，難道是衛宮切嗣？是衛宮切嗣為了不讓他人獲得令咒？那麽之前襲擊間桐家，也是他的手筆，為了攻擊狂戰士，但未能成功幹掉間桐雁夜，只是毀了他的據點？”

言峰綺禮做出了最合理的推測，隨即他漫無目的又茫然的雙眼中有了光。

“不愧是你，衛宮切嗣！說不定不僅如此，他可能發現了聖堂教會背後支持遠阪時臣，才會有如此偏激的行動！為什麽要燒掉……燒掉……破壞屍體……父親的屍體上藏著什麽嗎……我明白了，他奪走了令咒！為了不讓人發現令咒減少，他毀掉了父親的屍體！”

“呵，呵呵呵呵，哈哈哈哈！你果然是我命中註定的對手，衛宮切嗣！”

言峰綺禮欣喜若狂，除了聖杯戰之外，他有了其他的，強烈的去尋找這個男人的理由。聖堂教會全體會成為他的最大支持，謀殺裁決者的罪名會將衛宮切嗣逼入絕境！真是太絕妙了，他終於有機會抓住這個男人了，就像父親利用規則一樣，他也可以利用規則，讓所有人都來追殺衛宮切嗣，逼迫他無路可逃！

“看來要聯絡聖堂教會總部，告訴他們，魔術師殺手奪走了父親保管的令咒，還殺死父親這一事實，請求他們支援了。”

言峰綺禮擡頭笑道。

從現在，此時此刻起，哪怕不是衛宮切嗣做的，也必須是衛宮切嗣做的。如此一來，他才能抓到陰影中一直躲著自己的男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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